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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aturday, November 22, 2008

《我的家》(1)


我的家

这就是我的家。家里有一架黑色小钢琴,那是我已故丈夫在我三十岁生日的时候,送给我的。家的客厅里摆放了一颗很大的白色鹅卵石,那是我和挚爱的丈夫在埃及度蜜月时,在一家古董店里找到的。客厅的墙壁上不是单纯寂寞的。在那儿,猫王的英俊肖像就高高地挂在白色的墙面上。这是多年前,一位大学好友赠送给我的礼物。每当她一踏进这个客厅,见到那幅肖像,我们就会立刻彼此拥抱,而不需再多作语言的交流。这幅肖像,就是我和那位知心好友的最佳沟通桥梁。可是,好景不长在,好花不常开,明珠已经嫁到另一个州去了。虽然如此,这幅肖像却从来不曾被移动过,就像我俩的友谊不曾改变过。

这就是我的家——虽然充斥着那些看似零零碎碎的东西,然而却意义深远。丈夫曾经说过,凡是被我看上的东西,休想从我的手掌中取走。从某种程度上来说,我不否认。这些是我的财产,都是属于这个家的一部分,我当然有权保护它们,不能让它们被糟蹋了。这里的每一个东西,对我都有另一层的意义,都带给我一段回忆,都有一段的故事可以述说。

二月份的气候是稳定不变的。清晨里,它展露了最甜蜜的笑容来迎接你。那时候的阳光普照,万里无云,一片的湛蓝。只要你用心留意,随处可以听到吱吱咋咋的鸟儿声。烘烘的太阳驱走了昨夜的寒意,令人感到无比的舒适和温暖。

这天,我约了陈慷慨——陈老伯。陈老伯今年已经七十岁,是这偏僻乡村的装修师傅。至于陈老伯为什么会叫‘陈慷慨’,我无从知道。也许,这是他的名字。也或许,这是当地人给他的一个称呼也说不定。然而,我认为后者的可能性比较高。

我约陈老伯的目的是想装修家的屋顶。这是多番慎重考虑后而做的决定。屋顶漏水的程度已经令我无法忍受,才不得不做出这项决定。在工程进入一周后,秦太太到我家来做客。我们坐在后院,一边喝着香浓浓的咖啡,一面倾听鸟儿忙碌筑巢的叫声。秦太太是我的邻居及朋友。我们彼此照顾对方。和我一样,她也是一位寡妇。也许是这个原因将我们彼此拉近。

“我太爱二月了,”她开口说道:“我总是感到全身充满了干劲!”

“是啊,新的一年,新的希望。”我附和道:“每年年头,我都要列出一份清单来,然后照着它一一实现。”

“别太让自己操劳了,珍妮。不要忘了自己的年龄哦!”

“你是在说你自己吧?”我说:“我觉得我还很硬朗。哪些事能做,哪些不能动手去做,我心里头清楚得很,这点你不比为我费心。就拿修复屋顶这件事来说吧,我不是花了一些钱给陈慷慨去处理了吗?”

在工程的第八天里,我煮了一大壶的上好咖啡招待陈慷慨及他的一班工人。其实,我差不多天天都如此做。除了香浓的咖啡,我偶尔会做些点心招待他们。就像今天这样,我为他们端好咖啡后,再从厨房里拿出‘黄金卷’(一种小食。将鸡蛋打散,煎成薄薄的一片片,然后加入一些碎猪肉作馅料)款待他们。

“葛太太,真的太感谢你,天天都为我们做些不同款式的小食。”陈慷慨一面说着,一面站了起来。

随后,他朝屋顶上方喊道:“伊恩,叫他们先下来吃东西吧!”

伊恩?这个名字好陌生。我知道陈慷慨有一个侄儿和他学艺,可是那个侄儿不是这个名字。我开口问道:“伊恩?如果我没记错的话,你的侄儿名不叫伊恩。”

“哦,”陈慷慨马上咧开嘴笑道:“伊恩当然不是我的侄儿。那个傻小子,不知怎地,昨天突然从楼梯上摔了下来,伤到了脚,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治疗呢。伊恩是我今天请来的帮手,代替那傻小子的。”

“我怎么不知道呢?在这里摔伤的吗?”我关心地问道。

“哦,不是在这里。他在家里自己摔伤的。”

“真不小心呀!”我说。

这时候,伊恩已经来到陈慷慨身边。见到伊恩站在自己的身旁,陈慷慨马上为我们介绍:“伊恩,这位是葛太太。葛太太,他就是伊恩了。”

伊恩对我微微笑,点了一下头。他大概有五尺七寸高,皮肤因长久在太阳底下工作而显得黝黑。虽然全身是古铜色,可是却掩盖不住他那股稚气。他穿得很少。与其说他穿得很少,不如说他穿得很破烂来得更正确些。上半身是一条破破烂烂的背心,仿佛被无数的老鼠撕咬过;下半身则是一条被剪裁成四分之三的牛仔裤。脚底下则踏着一双薄薄的塑胶鞋。这身装扮显得无比地寒酸,看了真叫人可怜。

“天啊!这些衣服无法再穿下去了。等我拿几条衣裤给你吧。”我无法控制自己,就这样脱口而出。

可是,伊恩并没有觉得这句话是对他的一种不敬或是侮辱,反而愉快地说:“不用了,葛太太。我比较喜欢穿得薄一点,这样工作起来既方便,又不会太热。”

他的声音很轻、愉快,却有点抖。从那张充满稚气的脸庞推算,他应该只有二十岁吧。

“好吧。如果你随时需要的话,别客气,一定要跟我说。”

随后我和陈慷慨讨论修复屋顶的进度。他说,只要再多一天的时间,屋顶就可以修好了。这无疑是一项好消息。我说:“明年吧——希望如此——我想我会再请你来翻新这个屋顶。”

我随后回到厨房去。透过厨房的矮窗口,我看到伊恩一动也不动地蹲在小花园里,痴痴地望着那些花果树木。

这片小花园,是我和我已故先生一起携手栽培起来的。虽然占地不大,可是却种了不少的花果树木。尤其是那一盆盆的兰花及九重葛,更是我的最爱。我打开厨房的后门,缓缓走了出去。他看到我,马上站了起来。

“啊,这些兰花和九重葛是不是很美呢?还有那些芒果,我想将它们制成芒果酱。”我说。

伊恩轻轻地咕哝了一句话,可是我没听到。

“对不起,你刚刚说什么?”我问。

他咳了一声,然后再次开口说道:“我是说,那些芒果树还需要下一番工夫,才能结出更好的果实来。”

我不明白他的话,因为就我的看法,那些芒果已经很不错了。我问:“怎么说呢?”

他又咳了一声,眼睛始终不曾离开过那些芒果树,说:“那些果树需要剪枝,把那些枯死的枝干剪掉,再来是为那些芒果罩上果罩,以防鸟儿偷吃。果树周围的杂草也必须定期地处理掉,还要施肥。这些事,我都能帮你做。”

他一口气把要说的话说完。

“唔,你说得一点都没错。以前,这些事都是由我先生来做的。自从他逝世后,我也没有找到其他人来帮我打理这些。”

伊恩静静地站着,眼睛从芒果树上移到地上。我们之间沉默了几秒钟,然后我再次开口问道:“你真懂园艺?”

在未回答之前,他再次咳了一声,好像这样才有办法使到他开口。“在空闲的时间里,我都会为一些人家剪草剪树枝。我不敢说我懂得很多,可是我却是各式各样的活儿都干过。”

我们之间再次出现长长的沉默。很显然地,我已经没有其他的疑问,而他也把要说的话说完了。我从小花园走开,绕到前方,然后找到了陈慷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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